雨後初晴_樓雨晴

天氣預報，又一波寒流來襲，夜裡輾轉反側了大半夜，始終無法安穩入眠。

想起遠在奧地利拍攝最新一季形象廣告的戀人，嚴君離坐起身，取來床頭的手機。

沒有。靜悄悄的手機，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沒動靜了。

年輕的戀人缺乏安全感，十分黏膩纏人，每每出國，一下飛機必定先撥電話給他，閒
來便要聽聽他的聲音，要不也會傳個訊息，像這樣超過一天毫無音訊，實在是少見。

他想了想，打下一行文字。

奧地利很冷吧？要注意保暖，好好照顧自己。

似乎還少點什麼，沒能完整表述，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思索再思索，終是放棄，
按下傳送鍵。

擱下手機，在床上翻來覆去，或許是太冷了，又下床打開更衣室，在一桿子衣物前挑
了件順眼的針織衫套上，爬向戀人睡慣的那個床位，蜷臥著身子，將臉龐半掩在枕間，感
覺暖和些，這才稍稍有了睡意。

一週了。小恩剛出門時，還沒那麼強烈的感覺，一天天過去，枕被間的味道漸漸淡
了，這才覺少了些什麼，心口空晃晃的，一不留神便望著空寂的屋子發怔，必須仰賴著那
人殘留的氣味，才能睡。

他終於知道，那封訊息究竟少了些什麼了——

那難以表述的萬般意緒，原來，是想念。

夜半，不確定是什麼讓他醒來，欲挪動身軀前，先察覺一條橫過腰間的臂膀、以及擱
在腿側勾纏的小腿，只稍一移動，便落入熟悉的懷抱中。

不需回頭確認，這仿如幼獸護食般的佔有性抱法，只有一個人。

他的小恩，回來了。

嚴君離輕巧地翻身，面對面細細審視那張睽違七日的面容。

對方睡得極熟，嚴君離伸掌，輕輕撫過那眷戀萬般的眼眉，下顎冒出的青髭刺的掌心
癢麻，摸摸揉揉都沒能擾醒他，眼下淡淡的青影，顯示他這幾日八成也沒睡好。

他挪好角度，挨靠而去，再一次安穩入眠。

　　　　　　　　＊　　　　　　　　＊　　　　　　　　＊

天剛亮，嚴君離便醒了。

尚未睜眼，嘴角先泛笑，心心念念的那人回到身邊了，讓他才醒來便有了一天好心
情。

才想起身準備早餐，便讓人拉回臂彎中，孩子氣的纏賴。「陪我睡。」

「好。」他一如往常地縱容，陪著賴了十來分鐘的床。

嚴知恩半瞇著眼，鼻尖蹭著他頸脖，將醒未醒的嗓子微啞。「我發現了——」

「什麼？」需要用挖到寶的小男孩口吻？

嚴知恩湊向耳畔，半吮半吻，曖昧低語：「你偷穿我的衣服、睡我的枕頭。」

「啊。」嚴君離微紅了耳根。

昨晚沒想太多，只是直覺便拿了，那是——小恩平日最常穿的一件衣服。

「你想我。」

「嗯，很想。」這沒什麼好否認的。他的坦然，換來戀人純然的滿足笑意。

「大哥不是說，要出錢招待大家玩兩天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你又不在，有什麼好玩的。」結束拍攝工作，就自己先回來了。

「我不在這幾天，有叫你先回你哥那裡去，幹麼一個人孤零零待在家裡？」起碼有人
幫忙關照、陪伴嚴君離，他也比較放心，結果昨晚一下飛機，撥電話到嚴家，才聽嚴二哥
說他並沒有回去。

嚴君離知道他擔心，安撫地摸摸對方頰容。「我想在家裡等你回來。」

為他溫暖家裡的每一個角落，一打開家門，便有人在裡頭，靜候他的歸來。

是啊，他現在有「家」了，有人會在家裡，等他回來。

嚴知恩不語，悄悄收緊臂膀，擁抱依偎。

「對了，這次的拍攝酬勞，我幫你跟大哥多談了兩成——」小恩很怕冷，去一趟奧
地利回來，手腳有些乾燥脫皮了，用相對的報酬來回應他的辛勞，大哥不會有意見。

嚴知恩哼了哼。「老婆的家族事業，我勞心勞力也是應該的，談錢多俗氣。」

被吃了豆腐，嚴君離也不怒，笑笑地回他：「你敢當大哥的面說，我就認。」

一戳到死穴，嚴知恩就萎了。

有一回在嚴家，大哥提到續約的條件，他當下嘴賤地回了句：「問我老婆。我的財務
由他掌管，內人滿意就可以。」

嚴君臨一眼瞥去，不冷不熱地回道：「真了不起，我嚴家的男人，是辛苦養大來嫁人
的？」

嚴知恩被那記陰陰的眼神掃到，心頭剉了一下，從此不敢在大哥面前貧嘴佔他便宜。

那俗辣樣，嚴君離看得好笑。「你幹麼這麼怕大哥？他又不會吃了你。」他一直想不
透，小恩在外頭傲得跟什麼似的，怎麼一遇到大哥就像老鼠遇到貓一樣，超乖巧。

「他的手段我領教過了，一次就怕到骨子裡。」十年失去嚴君離的痛，是嚴大哥給他
的教訓，要他牢牢刻在骨子裡。

惹毛嚴君臨，誰曉得他還會怎麼整人，他很清楚，自己鬥不過嚴君臨，也承擔不起後
果。

任何一丁點失去嚴君離的風險，他都沒有勇氣試。

說到底，他的弱點，不就是自己。嚴君離聽懂了。

「大哥只是在逗你，他也很疼你，你感覺不到嗎？」

「最好是。」

嚴君離沒與他爭辯，只是傾首，溫溫地吮吻而去，感受戀人唇間、屬於愛情的溫度，
填補別後相思。嚴知恩很快有所回應，熱烈地迎上來，糾纏深吻間，逸出一聲低噥：「我
也想你——」

曾經，嚴君離也很擔心兄長對小恩的評價，但大哥的回應，證實是他多慮了。

「我對他沒有任何的偏見，他若能從此好好對待你，我也能真心接納他，將他當成自
家人維護。」

大哥是怎麼對待自家人的，他很清楚，有一天小恩會知道，他有家、有很多疼愛他的
家人，早就不再是孤零零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