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初晴_樓雨晴

11-2　屬於我們的永恆

　　事實證明，做人不能太高調，談戀愛也是。

　　那段剪輯的媒體採訪片段，被大肆報導渲染後，幾乎已是無人不知。

　　住在一起、為他洗衣煮飯兼暖被，還公開大方示愛，不是情人難不成還會是老媽嗎？於是高調過後，自然會有人推測，他的另一半是何方神聖？

　　傳言曖昧已久的事業好幫手龔雲顰呼聲最高，只是一直沒被公開承認，大家都在猜，顧政勳幾時才要為她正名。

　　「吾告衰！躺著也中槍。」龔雲顰丟開報紙。「喂，你要不要出面說清楚？總要顧慮一下阿國的感受。」

　　她跟阿國也熟，對兩人的事知之甚詳。

　　從小顧把龔雲顰「撿」回來以後，身邊的人，多多少少有暗示過阿國，多少防著點，畢竟孤男寡女走得太近了，總會有一些話傳出來。

　　這些碎語，龔雲顰自然也聽聞了些。

　　但小顧有解釋，說她另外有喜歡的人，一個女孩挺著個肚子，人在異鄉舉目無親很可憐，他要是不幫，這女孩會活不下去，他跟她不會有什麼的。

　　小顧說了，阿國就信，並且不疑有他。

　　有時，龔雲顰會覺不可思議，世上還有這麼純善沒心眼的人，甚至不會多心，猜測照顧著、照顧著，她會不會就由恩情轉為愛情什麼的，無條件信任另一半，並且幫忙小顧一起關照她。

　　她生孩子那天，還是阿國送她去的，小顧後來接到通知趕來醫院，跟他一起迎接新生命的誕生，對她一點防心都沒有。

　　很惹人憐的傢伙，是不是？

　　私底下，小顧笑嘆著如是說。那溫軟至極的口氣，是她從沒見過的。

　　她很清楚小顧有多在乎阿國，也知道他一點都不介意公開出櫃，現在發展到這樣的局面，似乎正是時機，要不就順勢幫阿國正名了？

　　這事還沒討論出個結果來，顧家父母倒是先找上門來了，從那天在媒體面前公開告白後，似乎也猜到他要做什麼，嚴令他不許亂來。

　　——如果，你還當自己是顧家的兒子，這是我們對你，最底限的要求了。檯面下你要怎麼搞我們已經管不了，至少檯面上好好做人，不要讓我們日後沒臉走出大門見人，後悔生了你這個孽子。

　　這話說得很重。

　　雖然一直都知道父母看輕他，認為他有辱門風，將他視為恥辱，但知道並不代表不會痛，每傷一回，心還是會疼。

　　父母離開後，他一個人坐在房間，久久不說一句話。

　　阿國在旁邊，都聽得很清楚。這局勢，已將小顧和龔雲顰拱成一對，顧家雙親希望順著風向，讓他娶龔雲顰「遮羞」，保住顧家的顏面，那天他這樣高調示愛，媒體已經去問過顧家雙親好幾回，畢竟也到了適婚年齡，再拖下去，顧家那頭也招架不住，但要他們坦承兒子在與男人交往，怕是寧願咬舌自盡都說不出口。

　　看他難過到連話都說不出來，一個人悶悶關在房間裡的樣子，阿國看了心疼，默默來到他身邊，主動開口：「不然，你就去問問雲顰的意思，她要是肯，你就娶吧！」

　　他知道小顧有小顧的家庭包袱，再怎麼與顧家不往來，終究不願如此決斷，從此連一聲爸媽都叫不得。

　　反正，雲顰的孩子也需要一個身分，之前怕引起她前夫的懷疑，孩子報戶口是報在小顧名下，如果結婚的話，順理成章變成孩子的媽，不管名義上是親媽還是後媽，總之是名正言順了，似乎也皆大歡喜。

　　反倒是小顧錯愕，沒料到他會如此輕易就退讓。

　　「你開玩笑吧？」他自己都還在掙扎，怎阿國如此看得開?!

　　「不然還能怎麼辦？你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嗎？」

　　……沒有。

　　小顧後來去問了龔雲顰，對方想了想後說：「如果阿國不介意，那我可以當你們的擋箭牌。」權充報答恩情吧！如果不是小顧，她現在是不是還能活著都不知道。

　　最後，小顧給阿國的承諾是：「結了這個婚，就算是對那個家有交代了，往後我們要怎麼樣，他們都管不著，你也不要再去管了，我們就好好過我們的日子，一切都不會變。」

　　阿國想了想，點頭。「好，那你娶。」他相信小顧的話。

　　演變到這階段，雖然誰都不樂意，但真的是照著花系列的劇碼在走了，而阿國態度依然不變，至今沒質疑過她的用心，還慎重地彎腰向她道謝，謝得她臉好囧，都不知道要不要回「不客氣」。

　　他知道，在名義上，她叫顧夫人吧？

　　他知道，在法律上，她有資格分享小顧的一切吧？

　　他知道，她很有機會跟小顧亂來、這個顧夫人很有可能當著當著就橫刀奪愛，名副其實吧？

　　她很想要提醒阿國這件事，但……算了，花系列的壞女人也不是誰都能擔綱演出的，被信任的感覺……超微妙，她覺得，自己有義務跟小顧一起保護這個該列管為保育類的稀有動物了。

　　一路走來，雖偶有波瀾，但兩人從來都沒有動搖過在一起的決心，他們也一直以為，會這樣平平順順，陪著對方到生命的盡頭。

　　從懵懵懂懂，未識情滋味的摸索階段，彼此適應、彼此了解、彼此探索，調整著步調與對方一起走下去，青嫩不成熟的年歲沒能將他們分開、家庭、長輩的壓力沒能將他們分開、外界的眼光、社會的評論沒能將他們分開、甚至多了另一個人、另一樁婚姻的莫大危機與衝擊，也沒能將他們分開，這樣的他們，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誰也沒有料到，最後會是命運的神來一筆，將他們分開。

　　不，從某層面的意涵來講，他們並沒有分開。

　　「小顧，一直都跟我在一起。」阿國總是這樣說。

　　雖然沒了呼吸、心跳，但，他們是一起的。

　　小顧被送回來時，只有一罈灰，他和雲顰一起去日本把小顧接回來。

　　剛開始，他其實腦袋昏昏的，沒有很能思考。明明幾天前，那個人還死皮賴臉纏著他，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就當兩人的小旅行？他們很久沒有一起出去玩了。

　　那陣子因為范大哥家裡有事也請假，他總不好沒道義地放老大一個人忙，所以拒絕了。那人還不死心地盧了他好久。

　　「好啦好啦，不然我去跟老大說，他要揍讓他揍我——」

　　「你很煩耶！」都說不要了，是聽不懂人話喔？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在你心中，老大比我重要——」某人咬著被角，裝模作樣地飲泣。

　　「廢話，你拿什麼跟老大的一根腿毛比？」

　　「口是心非。」欺上前，纏抱著親吻、吮咬。「我要是不在，你有種就不要想我。」

　　「要就快點死一邊去啦，煩死了。」

　　他笑，一纏再纏，挑起火熱情欲，濃濃喘息間，笑喃：「死了變成鬼也回來纏你。」

　　是嗎？他相信小顧。

　　從交往那一刻開始，就沒有懷疑過小顧的話，他答應過，會無條件相信對方的，這次也一樣。

　　小顧，也確實沒有騙過他，不是嗎？說會跟他在一起直到生命的盡頭，也真的做到了。所以，他不曾在人前掉淚，小顧沒有辜負他，他為什麼要哭？

　　處理後事時，雲顰問了他意見，他把小顧的告別式，訂在他們交往週年那天，因為他最後盧不過小顧，有答應等他回來，再一起繞台灣一圈來個環島旅行。

　　所有人都不相信他們可以，但他們證明了這點，沒有人看好的戀情，他們一直走到了最後，直到生命終了前，小顧都是愛他的。

　　辦完小顧的後事，他向老大請了長假，履行給過對方的承諾，帶著小顧的照片踏上環島之旅。他不是一個人，有小顧陪他。

　　每到一處，他就會在心裡問著——

　　你有跟好嗎？別走丟了。

　　這裡好漂亮，你有沒有看到？

　　小顧，玩得開不開心？

　　花了十天，繞玩台灣一圈，回到家。

　　只剩他一人的——他們的家。

　　空盪盪的，枕畔、屋裡每個角落，還有他的心。

　　寂寞，這才無邊無際地湧上心房。

　　原來少了一個人的房子，會這麼冷，怎麼也睡不著。

　　耳邊，彷彿還聽見那人輕狂的挑釁——你有種就不要想我。

　　淚，直到這一刻才洶湧決堤。

　　我想你，小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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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按：

這次是真的寫完了

等等......其實還沒，它依然是（偽）全劇終

（同樣的哏玩兩次好嗎？）

嗯，其實是這樣的

我這裡還有一篇番外【問君歸不歸】

（光聽篇名就知道作者有多欠打ＸＤ）

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前傳的全劇終

所以你們的面紙白準備了，作者個人認為，真正的洋蔥在終極番外這裡

然後我這篇【問君歸不歸】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收場（淚）

我腦中是有兩個方案，一個是直接把它當終極番外丟出來結案

另一個是延續腦中一些觸動我的小片段，成為後傳

坦白說，前傳寫完我都還沒什麼感覺

但【問君歸不歸】真正完稿後，內心好生惆悵

其實真正的悲傷，不是面對死亡那一刻

而是在接受了死亡之後，接下來要面對的，沒有那個人的人生

生活中的空虛，來不及告訴對方的話

日復一日的想著不知對方知不知道我真正的心裡話

逐漸加深的遺憾後悔......我想，那些點點滴滴才是最痛的

我完全知道你們看完會丟我香蕉皮（真的，我有自覺！）

所以......就讓我再想想吧！

總之，阿國跟小顧的故事算是對大家有個完整的交代了

吾已心安^^（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