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是在男人的淺吻中醒來。
「吵醒你了?」說是這樣說,表情倒是一點懊惱也無。
「我前兩節沒課。」可以睡久一點。
「那很好。」
側首要再將臉往枕間埋,便聽男人這麼說,然後,將魔掌往下探。
身體被進入的感覺,昨晚已經很熟悉,但仍不免瞪大眼,倒吸了口氣。
「你……上班……」
「可以晚一點。」男人已逕自挺腰逞歡,完全不理會青年的驚詫。
「啊……嗯……」再有睡意,也被男人清晨精力旺盛的床上小遊戲折騰光光,床鋪因著男人肢體的律動而晃動起伏,他直接將臉埋在枕間,不讓丟臉的呻吟逸出口,昨晚,他喊得嗓都啞了……
他沒料到,做愛原來是這樣,或許該說,他沒料到的是,這男人是這麼……這麼地……
嚴君臨也沒料到,青年的身體會如此合他的意,他已經有許多年,沒如此地忘我投入。
結束這一回合,青年已經虛脫,體力耗盡地癱在床上,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還沉浸在性愛的顫慄歡愉中。
「要洗澡嗎?」男人體貼地問。
他搖頭。「你先去洗,上班會來不及。」
「嗯。」低頭親了親他,男人起身步入浴室。
男人晨浴完出來,他已經又陷入半昏睡,耳邊聽柔沈嗓音在他耳邊道:「你可以多睡一會,小孩我會順路送去保母那兒,你起來就直接去學校。」
不得不說,嚴君臨真的很體貼,跟比自己年長的對象往來,最大的優點就是對方的思慮比他成熟,任何事情,幾乎能擔待的都替他擔待了下來。雖說當初堅決要留下小孩撫養的是他,嚴君臨最初看起來並不情願,但真正應許後,照顧小孩從不馬虎,半夜小孩哭了,他還沒有動作,對方就已經先起來替小孩泡牛奶、換尿布。
他還替小孩取了幾個名字,讓他拿去醫院給小孩的爺爺選。
他告訴姑丈:「這幾個名字,他有拿寶寶的生辰請專人合算過,說他們家的小孩都是這樣取名字的,看你合不合意。」
雖然有些人並不信這套,男人自己也不太信,但總是家族習俗,延用下來並非是迷信,而是領受前人的一番心意與關懷。
如果算個筆劃、屬性、格局,能讓小孩平平安安長大,人生順遂,無論是真是假,順勢為之又何妨。
他看出姑丈挺滿意的,伸手指了「又甯」這個名字。
「他真的很有心,對不對?」還用自家小孩的命名方式,來給他們的小甯甯取名。
但要說男人一昧寵他,又不盡然,他分寸掌握得極好,像是家裡用不到的舊車、以及送來給他的衣服,都說是公司裡用不到的庫存。
雖說是數年前的舊車,但保養得好,開起來挺順的,衣服質料也是舒適好穿,每次挑選都以輕便的休閒風為主,並且都是當季新品,他才不相信那是公司剩下來的庫存。
無論吃穿用度,價位都不奢豪,他想,男人應是認為,學生就該有學生的樣子,低調簡樸,不招風頭,不想將他性子慣得驕奢。
小女孩已經醒了,在嬰兒床裡滾動,嚴君臨將之撈起,俐落地換衣、套上小毛帽,小兔造型的耳罩,全身包裹得像顆圓滾滾小球。
小球呵呵笑,傾前啾了男人一口,充當殷勤服侍的獎勵。
想起一事,向懷秀硬是撐起睡意濃重的眼皮,望向精神奕奕、準備出門的男人。「我是不是可以假設,以後不會在你身上看到任何人留下的印記?」
對方步伐頓了頓,回眸。「當然。」
如願得到男人的保證,他放心了,很快又沉入夢鄉。
* * *
小甯甯滿週歲了。
嚴君臨帶她去廟裡拜拜,求了個平安符回來,保佑小孩健康長大。
晚上,買了個小蛋糕,讓小壽星吹蠟燭,還有一堆小玩意,讓孩子把玩。
那男人理直氣壯說,這是習俗,要給小孩抓周,但向懷秀覺得,分明就是大人想花錢寵小孩,巧立的名目罷了。
瞧,收到好多玩具的小娃娃,笑得多開心呀。
「妳長大想當演員?」調整鏡頭拍攝小孩抓周紀錄片的男人,凝目沉思。
小小娃把玩剛入手的迪士尼卡通,對著鏡頭擠眉弄眼,表情超豐富。
向懷秀審視他嚴肅的表情,小心翼翼問:「當演員不好嗎?」難道他有職業歧視?
「不是不好。甯甯那麼單純,會被帶壞。」
「……」誰一歲不單純呀。
有時會覺得,這男人挺有傻爸爸潛質。
又一個週末假日,嚴君臨在這過夜,隔天吃完早餐,將成疊的公文搬到客廳來處理,一面顧小孩。
向懷秀在房間做學校報告,有時累了出來走動喝個水,看看這一大一小的互動,還挺有趣的。
說來奇怪,跟小甯甯相處時間最長的人是他,可是小孩反而比較黏嚴君臨。
小孩在玩她的黏土創意遊戲,雙手捏了坨黃黃褐褐……分不清是什麼的東西,很開懷地咚咚咚——跑去跟嚴君臨分享。
男人目光由筆電中移開,瞥了一秒。「好香,妳太讚了!」
居然可以發出如此真心的讚美,而且還猜得神準無比,簡直教人傻眼。他根本分辨不出那是個什麼鬼好嗎!
「吃——」小娃娃笑得燦爛。好東西要一起分享。
男人作勢咬了一口——嚼嚼嚼,大大取悅了他們家甯甯姑娘。
處理公事的處理公事,捏黏土的捏黏土,相安無事,天下太平。
向懷秀喝完水回去繼續打拚。
寫完作業出來時,小娃娃已經玩膩黏土,蹭到男人身邊去,男人專注工作,分出一條腿擱在茶几上打賞她,小娃娃也被打賞得挺知足,上攀下爬,偶爾吊吊單槓練臂力,時而仰著小臉,笑得星光燦爛,無恥賣萌。
玩累了,就扭扭扭地鑽進男人懷裡。
男人收回腿,改分她一條臂膀。
「爹地?」發音練習。
「嗯哼。」男人埋首公文,無意義哼應。
「爹地?爹地!」愈練愈順。
他也不知道小甯甯這句是哪學來的,卡通?還是保母那兒?學說話時,小甯甯也衝著他喊過幾回,被他糾正了過來,畢竟,他真的就是叔叔,倫理輩分不能亂。
然後也不知怎地,小甯甯就衝著嚴君臨喊了。
是不是每個孩子心裡,都想要對這個神聖的稱呼,有個寄託、有個實質仰望的對象?這麼一想,心便微微的酸,再無法二度糾正。
後來一想,自小甯甯出生以來,勞心勞力、尿布奶瓶、半夜抱發燒的小孩掛急診……嚴君臨所付出的,確實擔得起這聲稱呼。
他比丁存義,更有資格得到甯甯這句呼喚。
見嚴君臨也沒異議,他便沒再多說什麼。
「爹地、爹地、爹地——」像隻沒創意的小鸚鵡,想到就喊兩聲,剛開始是發聲實驗,後來進化到練習快節奏、慢節奏、自創節奏,有時尾音拉長長,只差還沒練腹語來個二部合聲,吵得要死,他都想叫她閉嘴了。
嚴君臨眼也沒抬,拍拍她的頭。「好乖,安靜一下。」
小娃娃大大地被安撫到,可能也玩累了,沒一會兒便挨靠著,睡到流口水。
「我抱她去房裡。」他壓低音量上前,伸手要抱。
「噓,別驚動她,好不容易睡著了。」
言下之意——根本就是個精力旺盛的超級好動兒。
「辛苦你了。」他有些不好意思。
「你作業做完了?」
「嗯。」
「晚上不用煮,去外面吃,我訂了包廂。」
「咦?你工作忙完了嗎?」
「工作隨時都有,忙不完。」
這種話,真不像工作狂嚴總會說出來的,但聽在耳裡,對他還是很受用。
這男人,為了陪他、陪小孩,把視為第二生命的工作暫時放下。
他們一同出去吃飯的次數很少,遊玩次數更是等於零,這是從一開始就認知到的事,他們不能在檯面上公開地牽手、親密,連一同出現的次數都少之又少,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與揣測,所以對方會主動約吃飯,對他來說,已經很受寵若驚。
他知道,嚴君臨已經竭盡所能在對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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