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初晴_樓雨晴

嚴君離不對勁。

身為另一半，嚴知恩實在不想像個妒夫一樣，成天疑神疑鬼，懷疑對方是否背著他做
什麼不可告人的事，這種心態太不可取，但——

以前，嚴君離接電話，從來不會刻意規避他，現在卻會起身到陽台去，壓低音量神秘
兮兮地交談。

以前，嚴君離到哪裡，他說要跟，對方從來也沒嫌他纏膩，現在卻會拒絕讓他同行。

要去接他、問他在哪裡、見了什麼人，通通交代不出來。

他想不通，為什麼？

原本沒有秘密的兩人，為什麼會突然多出許多不能與他分享的神秘電話？

為什麼會突然有多許他不能隨行的行程？

為什麼會有那些行縱成謎、問了卻交代不出所以然來的空白時段？

言詞閃爍的態度，怎麼看都有鬼。

他很介意，非常非常的介意。

可是若要說這是情變的癥兆，看著他的眼神沒變、對待他的態度沒變、親吻、擁抱、
肌膚貼觸時的溫存情韻，那是愛情的溫度與節奏，望向他時的神情，比什麼都還要柔軟，
對他的要求永遠只會說好，不捨得拒絕他。

這個人，依然全心全意地看著他，沒有變，也不可能變。

他不是真的懷疑嚴君離背著他有了誰，而是發現兩人不再親密無間，那種什麼都能與
對方分享的感覺不再，讓他有些失落。

但是很快的，他便重新調整自己的心態，就算是戀人之間，還是會有各自的隱私空間
與一些不能跟情人說的小秘密，這沒什麼的。

這一天晚上，臨睡前，嚴君離突然向他提出要求：「小恩，公司上個月簽了兩個小模
特兒，你幫忙帶一下新人好不好？」

「有多小？」他防備地問，一個嚴意同就夠他忙的了，他完全沒意願當奶爸。

去年嚴君臨也是這樣，隨口說了一句要他幫忙帶新手，他一時不察應了下來，結果被
一個三歲奶娃兒搞得差點崩潰。

那種小魔頭鬧起來，道理講不通，威脅也沒用，他們只會哭到把天花板翻掉；不哭的
也差不多頑劣到快把攝影棚拆掉，然後他們還打不得也罵不得。

「十歲。一男一女，雙胞胎。」

「還雙胞胎？」double的魔功。

嚴君離被他如臨大敵的表情惹笑。「別這樣啦，他們很乖，上次簽約在大哥的辦公室
見過，他們的媽媽很明理，說孩子要是不聽話，你儘管教訓沒關係。」

「少來。」他對於教育別人家的小孩規矩這種事沒興趣，那種要大不小的魔頭最恐怖
了，他是敬謝不敏，有多遠避多遠。

「就算我求你也不行嗎？」

「……」很窩囊地，他妥協了。「行。」

幸好，嚴君離沒有唬爛他。幾日後在攝影棚見到那對雙胞胎，有點古靈精怪，人小鬼
大，但並不頑劣，聽得懂人話，至少他說什麼，兩雙小鬼還挺受教，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初步觀感是還不錯，至少比起上一回的可怕經歷，這回足以稱得上是置身在天堂了。

兩隻小鬼是嚴君離領著進來的，沒看到他們的父母，而且一見面就給他來個九十度鞠
躬，說句：「前輩好。」

還前輩咧！他差點一口咖啡噴出來。

嚴君離笑著揉揉男孩的頭。「喊哥哥就好。」

「可是——這樣會不會不尊敬？」男孩歪著頭思考，電視好像不是這樣演的。

嚴知恩真的連蹺在椅子上的二郎腿都掉下來了。

「我不用你尊敬！」他有些哭笑不得。現在的小孩都在想什麼啊？

經過一堆不三不四的對話後，正式進入拍攝工作，兩個小模特兒是新手，面對鏡頭稍
顯靦覥生澀，不懂得怎麼抓角度，但純真清新的氣息彌補了這項不足，而目兩隻小鬼pose
超多，經過他適度的指導，很快便能進入狀況，逗趣可愛又不帶匠氣的自然模樣，讓拍攝
出來的成品比預期中的效果好，還能順利地提早收工。

由於這次的經驗還不錯，往後嚴知恩也就不特別排斥帶兩隻小鬼跑活動當奶爸，帶進
帶出帶久了，多少也培養出一點感情來。

男孩叫小勳，女孩叫小宓。他沒見過孩子的父母，問嚴君離，只說是朋友的小孩，當
爸媽的工作忙，暑假讓孩子出來打打工，學習一點生活經驗，至於未來是不是要繼續走這
一行，端看孩子的意願，將孩子交給嚴君離，他們很放心。

有時到公司，聽說有他們的班，還會順道繞去攝影棚探班，兩隻小鬼收工後，再相約
到附近吃喝一頓。

坐在麥當勞一隅，他撐著下巴，等嚴君離忙完過來與他們會合。

對面的兩隻小鬼挺懂得敬老尊賢，薯條沾了番茄醬輪流餵他，他只要負責張口就
好。

「你們怎麼會想當模特兒？」第一次見面時，男孩就說他是他們的偶像，將來要跟他
一樣紅，那時只被他當成巴結的場面話，聽過便算了，但後來發現，這似乎是他們的真心
話。

他們真的覺得，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拍下來，讓所有的人欣賞自己獨特的魅力，是很
棒的一件事。

「媽媽每次去百貨公司的時候，都會站在你的海報看板前面看很久，我們跟著一直看
一直看，也覺得——」男孩點點頭，煞有介事地強調：「嗯，男人就是要這麼帥。」

「小鬼。」嘴巴好甜。他笑彈小勳額頭一記。

「還可以穿很多漂亮的衣服。」小宓接口。

不管男人女人，大人小孩，都喜歡被千萬目光注視的虛榮感，但嚴知恩時時都在提醒
他們，別因此而鎂光燈下迷失，忘記自己的初衷。

他不希望，兩個單純的孩子，提早接觸了社會的現實層面，被掌聲吹捧得忘了形，而
遺失了孩子最原始的純與真。

或許是被孩子那一聲聲的哥哥洗腦，也或許是個把月帶進帶出，都帶出使命感來了，
總覺得自己對他們有責任，不容許自家的孩子走偏了。

就在薯條嗑完時，剛好接到嚴君離的電話，說會晚十分鐘到，於是他決定再買份兒童
餐塞塞牙縫。

交代雙胞胎坐著不要亂跑後，他下樓到櫃檯點餐，端著餐點上樓時，看見一道身影在
轉角處，朝他們那桌的方向探頭觀望。

防人之心不可無。

他上前，語帶保留地問：「請問，您——」

對方嚇了一跳，回過身來，與他打了照面，一瞬間，他腦海全然抽空，思考、應對能
力，完全化為零。

呆愣，是他唯一的反應。

「小……呃……」婦人頓了頓，難堪得不知如何稱呼。

兩尊化石沒在樓梯口僵太久，小宓發現了他們，率先奔來——

「媽媽！」

還能不能更錯愕？

嚴知恩已經完全放棄，任腦子持續當機。

　　　　　　　　　　　　　　　　　　　　　　　　　　　　　　－－待續　下篇